夜色深沉,一灯如豆。
朦胧烛光透过刺绣兰草的碧纱床帐,映着床帐内并排躺着的夫妻二人。
李嗣源睡得很沉,浓黑的睫毛安静地阖着,在深长的呼吸中轻微地簌动。
他旁边偎着的娇妻,长发如墨缎倾泻一枕,白皙美丽的小脸微侧,衬在乌黑秀发里,宛若乌云中的皎月。
她长长的睫毛也微阖着,只是不像她的夫君那样安宁,而是不时地扑扇,最后缓缓睁开来,露出黑宝石般的眸子。
她在偷看自己的夫君,目光缠绵而痴情。
然后,她慢慢地把刺绣合欢如意的锦被,一点点往自己这边扯动。
那宝蓝色的锦被,从李嗣源身上如水般慢慢滑走。
渐渐的,李嗣源赤果半身、穿浅青细布亵裤的高长身躯整个暴露在外了。
所有的被子都被清姿裹走了,她像一枚粽子滚到了大床最里面,然后又滚回来。
李嗣源依然在酣睡,一动未动,发出深长酣沉的呼吸。
清姿眨巴着长睫毛,痴痴望着夫君睡梦中的英俊侧影,将被子重新盖到他身上,一点点地拉好。
然后窝到夫君身上,先是抱着他的肩膀,脸埋进他颈窝。
接着,又调整姿势,将头枕着夫君坚实如铁的胳膊,脸贴着他的胸膛。
终于,李嗣源实在忍不住了,长长叹息一声:“丫头,你拱来拱去的,到底在作什么?”
“啊?你没睡着啊?”清姿仰起脸来,嘟着嘴撒娇。
气呼呼地拱到他身上,小拳头不住捶打他胸膛:“原来你装睡!源叔真是阴险,装睡都装得这么像!”
嗣源搂着她翻了个身,将她拥在身下,满脸都是无奈:“我想看你究竟要作甚……”
她委屈地眨巴着明眸:“谁让你不理我,就因为他挑了我生辰日驾幸我们宅子,你就一直不理我!”
“我不理你,并不是因为他在你的生辰日驾幸,而是你得知此事时,脸红得跟喝醉了似的!”暗夜里,李嗣源眼中燃烧着烈烈妒意与嫉恨。
“我……我只是……”她结结巴巴地说,“只是想到他……”
“莫解释了!越描越黑,我不想听!”李嗣源阴沉着脸打断她,翻身平躺,手肘搁在额头上,半阖双目沉默不语。
清姿小猫一样一点点蹭过去,抱紧了嗣源的胳膊,将整个娇躯紧贴着他,娇声唤道:“源叔,莫生气……”
轻轻地吻着他肩上的箭伤,温顺无比地柔声道,“他来那天,我待在卧室不出去,这样你可满意?”
他弹了一下她的额头:“若是他非要来看你呢?”
“我躲在床帐里,总行了吧?”
“行。”
“那好,睡吧。”她笑盈盈地闭上眼睛,长长的睫毛却仍在扑扇。
“睡什么,被你吵醒了!死丫头你刚才到底在作甚?为何把被子全部裹走!”嗣源气得把她翻过去,从后面搂住她严惩重罚……
“哎,我错了,我错了!源叔饶命!……”
……
初六,李存勖驾幸李嗣源宅邸。
清姿果然一整天都待在卧室未曾露面。
她只是不停地差遣萱儿到前院饭厅去端茶送水、上菜斟酒,然后回到卧室把两个男人会面的场景讲述给她听。
“圣上坐在最上首的榻上,郎主坐在圣上下首,君臣二人相谈甚欢……”萱儿描述道。
“他们都谈了些什么?”清姿靠着床头软枕问道。
“嗯……好像说到夹寨……还有柏乡……还有幽州……德胜城……”萱儿慢慢回忆着说道。
清姿松绾发髻靠坐床头,长发披散如瀑,衬得素颜皎洁,眉目如画,一双清亮的杏眼蕴满欣慰:“他们在回忆一起打过的胜仗。”
果然是两个盖世豪杰!
他们不会谈到她的,一丝一毫都不会涉及。
清姿放了心,拿起一卷书看起来。
“娘亲……”稚嫩的声音响起。
从厚扒在门边朝里看,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扑闪着。
“菩萨奴,快过来!”清姿笑容绽放,对小儿子招手。
从厚奔进来,将一张纸片放在清姿膝上:“这是我给娘亲写的贺寿七律,愿娘亲芳诞喜乐!”
清姿拿起念了念,平平仄仄,还挺有韵味,当即喜笑颜开,弯腰在儿子小脸上吧唧吧唧亲了几口:“菩萨奴写得真好,娘亲好欢喜!”
“娘亲喜欢?”从厚眨巴着大眼睛认真地望着清姿。
“当然喜欢!多谢菩萨奴!菩萨奴把鞋脱了,到娘亲床上来!”清姿喜之不尽,让儿子上床来,娘儿俩并躺着聊天。
“娘亲今日为何一直待在床上?”从厚好奇地问,“你身子不舒服?”
“没有,只是陛下来了,男女授受不亲,我回避一下。”清姿将手插进儿子卷发里抓着,她最喜欢抓儿子这一脑袋卷发,把他的发卷拉直,看着发丝弹回去又变卷。
“那为什么要待在床上回避?”从厚还是不明白。
“额……”清姿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后脑勺,“孺子莫问这么多!”
“哦……”从厚立即乖乖闭嘴。
从厚真是太乖了!
清姿不禁感叹:幸好只带了从厚,如果把从荣那个小魔头带来,只怕亚子哥哥的酒杯里会突然游出一条毛毛虫的!
直到暮色初降,李存勖才起驾回宫。
一个亲兵来知会清姿:“圣上走了,大帅让属下带夫人去前院大厅。”
“大帅让我现在去前院?”清姿略为诧异。
“是。”亲兵并不多解释。
清姿来不及梳妆,跟着亲兵匆匆来到前院,经过宴厅时,看见侍女仆从们正在收拾碗碟。
大厅中残烛空照,金樽酒冷,幽幽的淡红光线里,仍飘浮着一股来自皇帝身上的龙涎香气。
最上首的位置已是人去榻空,清姿恍惚间仍看见那一抹明黄的身影,俊雅出尘,风姿绝世……
她闭了闭眼睛,深深呼吸,然后脚步不停地走了过去。
厅堂里,烛光摇曳,李嗣源独自坐在最上首的蝙蝠纹花梨木圈椅里,见了清姿,他略微扬了扬下颌:“你的好皇上送你的寿礼。”
清姿一惊,跟着他下巴指的方向看去。
这才发现,正厅最上首的卷云纹紫檀木供桌上多了一个黑漆漆的东西,隐约有细细的金光闪动。
清姿睁大了眼,走近去看。
那是一片瓦当状的铁片,铁片上用楷体书写了上百个金字,煌煌明烛照耀着铁片上的金字,熠熠生辉。网站公告:亲爱的读者朋友们!如果您觉得本站还好,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,请下载爱读免费小app。下载地址:https://cdn.y13398281206.com/apk/aidufree.apk
“这……这是丹书铁券啊!”清姿俯身细看铁券上密密麻麻的金字,抬眸对嗣源道,“这是圣上赐给你的免死金牌,怎么说是给我的寿礼?”
李嗣源望着清姿,目光深沉:“特意挑你的生辰送来,还说与你无关?”
清姿无语,苦笑道:“难道只赐给了你?”
嗣源不动声色道:“他说只赐了三个人。”
“哪三个人?”清姿紧张地问。
“除了我,还有郭崇韬,朱友谦。”
清姿喃喃重复:“郭崇韬,朱友谦……”
朱友谦是朱温养子,在梁晋争霸最关键的时候,带着河中之地归降了李存勖。
河中地处关中入洛的要塞,扼守晋和梁的西线。
若不是朱友谦归降,李存勖当时必定不敢置西线于不顾、直接从东线偷袭汴梁。
如果说,郭崇韬是李存勖灭梁的谋划者,李嗣源是李存勖灭梁的先锋将,那么,朱友谦就是李存勖灭梁的最后助力。
这三人的确是李存勖一统北方的最大功臣。https://cdn.y13398281206.com/apk/aidufree.apk 爱读免费小说app更新最快,无广告,陈年老书虫客服帮您找想看的书!
清姿走过去,坐在嗣源膝上,搂住他的脖颈,浅浅笑道:“你说这丹书铁券是圣上看我的面子才赐给你的?莫非郭崇韬和朱友谦也各自有一位夏夫人,怎么圣上也赐了丹书铁券给他们?”
李嗣源神情慢慢柔和下来,捧起妻子娇艳的小脸,眼里情深似海:“清儿,芳诞喜乐!我的礼物可能会晚一点到!”
“哎,咱们老夫老妻了,还送什么生辰礼!”清姿满心都是柔情蜜意,搂着嗣源脖颈,“今日跟圣上君臣尽欢否?”
“嗯。若非他挑今天这个日子驾幸……”嗣源眉峰又重新拧起来。
清姿用纤纤指尖替他将紧皱的眉头抹开:“你就莫在意这个了!或许只是巧合呢?我都跟他分开这么多年了,他未必记得我生辰。他有那么多夫人,难道她们的生辰他都能记住?”
……
两日后,夜。
清姿看着从厚入睡,走回寝院时,途经一处厢房。
廊下婆娑树影中,站着一个高挑英武的人影。
听见清姿的脚步声,那人猛地转过头,手按上剑柄,浑身肌肉绷紧。
清姿吓了一跳,下意识地站住。
月光下,她看清那是嗣源最信任的亲卫长——范延光。
他守在这里作甚?
他看见是清姿,身体瞬间放松,手离开剑柄,抬起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,又朝厢房里努了努嘴。
清姿朝厢房看去,见烛影摇红,房中似有人声低语。
顷刻间,清姿明白了。
她朝范延光点点头,蹑手蹑脚正要离开。
厢房的门突然打开,一个穿锦袍的胖子走出来,后面跟着李嗣源。
清姿连忙闪到廊柱后面,听得嗣源说道:“劳烦你亲自跑一趟……”
“李总管要的东西,我自然要亲自送来。”那胖子道,“总管请留步吧!”
(李嗣源是蕃汉马步军总管)
清姿心中一震:这人说话带着荆南口音!
起家于代北沙坨的后唐群体中,以河东、河北、关中、梁国等地的人为多。
荆南人很少见。
而清姿的母亲云怀珠是荆南人,因此清姿一下就辨别出荆南口音。
她悄悄探出头:那是一个胡商,微卷的栗色头发,唇上留着两撇翘翘的胡髭,一身织金绣彩的锦袍,颈间戴着宝石项链,腰间锦袋装满算筹。
一个西域人模样的胡商,为何说话带着荆南口音?
李嗣源站在廊上,目送范延光将那“胡商”送走。
转过身来,他的声音带着笑意:“丫头,还不出来!”
清姿从廊柱后走出来,一脸尴尬。
嗣源揽过她的纤腰,说道:“那人是重诲介绍的珠宝商。我想给你一个惊喜,所以瞒着你悄悄见他……”
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给清姿:“还记得我说,我送你的生辰礼会迟些到么?”
清姿接过锦盒,两人进了卧室,清姿打开,只见锦缎上躺着一对镶嵌红绿宝石的金镯子,宝光闪耀,十分华贵。
“我给你戴上。”嗣源拿起金镯子戴在清姿凝冰敷雪般的皓腕上,“果然跟你很配……”
他赞叹地观赏了一会,突然注意到她的神色,不禁眉峰一蹙,“怎么了?你不喜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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