嗣源手里的鞭子再也打不下去,大口喘着粗气,怒瞪着浑身颤栗、却用整个身体护住儿子的清姿。
“郎主,有一位普玄法师求见!”管事在厅堂外怯怯地禀报。https://cdn.y13398281206.com/apk/aidufree.apk 爱读免费小说app更新最快,无广告,陈年老书虫客服帮您找想看的书!
“滚出去!”李嗣源头也不回地低吼了一声。
那执事刚退下,李嗣源喝了一声:“等等!”
他慢慢回过头来:“普玄法师?”
嗣源不是佛家信徒,他信仰的是突厥人的萨满神,因为沙陀人原是突厥统治下的一个部落,因此他素来和僧道并无太多来往。
突然有僧人来访,这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,机敏如他,自然从中嗅出一些异样的端倪。
他瞥了一眼伏在地上呜呜哭泣的爱妾和儿子,儿子已经晕过去了,心爱的女人背上衣衫碎裂、两道血淋淋的鞭痕赫然在目。
刚才那阵冲昏头脑的怒火一瞬间熄灭了,他那颗杀伐果断、硬如铁石的心,忽然感觉到一阵刀绞般的疼痛和无法抑制的后悔……
李嗣源将手里皮鞭扔下,对曹素秋道:“快去请个郎中来给她们母子疗伤,赶紧!”
然后转身对执事道:“带法师到内院偏厅来见我。”
须臾,执事领着一位个头瘦高、身穿缁衣僧袍的男子,从廊道经过,往偏厅去。
经过正堂时,僧人往里飞快扫了一眼,正见侍女抱起遍体血痕的从荣,清姿背上鞭痕淋漓、紧跟在侍女旁边,搂着儿子一边啼哭,一边往内室去,后面一群婢女下人随后跟上去……
僧人进得偏厅,执事将门扇从外掩上,李嗣源负手站在厅上,听见动静转过身来。
那僧人突然用手一抓头皮,将头上罩着的肉色薄膜撕了下来,刚才还点着戒疤的光头,一下子变成了束发髻,他又在脸上用力搓了几下,脸上立刻掉了一层白粉,露出一张肤色稍暗的脸。
接着,他又撩起僧袍,将脚下的高跟木屐脱下,人一下子矮下去一大截,身高只及李嗣源肩头。
李嗣源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做这一切,微微一轩浓眉:“是你!”
来人淡淡一笑,长揖为礼:“大太保之前就猜到是我?”
——竟是前天在军衙辨认出李嗣源的相士周元豹!
李嗣源摇摇头:“那倒不曾,只是莫名觉得有些不寻常,故而请你到内宅相见。——先生请坐!”
周元豹笑道:“大太保果然敏锐过人,在下不曾看错!”
李嗣源请周元豹在椅子里坐下,他也在旁边一张椅子落座,肃容问道:“不知先生乔装莅临,有何见教?”
周元豹那双仿佛能穿透世事沧桑的明净眸子,静静地望着李嗣源:“昨日在军衙辨认出大太保后,张监军将我带到他家,屏退左右,问我,从面相上看,大太保之富贵,最终能到何等名位?”
李嗣源的手猛地抓住了椅子扶手,脊背蹿上一股刺骨的寒意!
他昨天就觉得疑惑,张承业要试周元豹的相术,让谁试不好,为何偏要让自己去试?原来是为了给我看相,看我有无反骨,有无人君之相!
“不知先生如何回答张监军?”李嗣源压住内心的愤怒与惶恐,强自冷静下来,凝视着周元豹问道。
周元豹淡淡笑道:“在下告诉张监军,大太保之富贵,当至人臣之极!”
(周元豹这句话的意思是,李嗣源无论如何都只是人臣,不可能威胁李存勖,不可能南面为君。)
李嗣源长长舒了一口气,站起身,朝周元豹深深一揖:“多谢先生,先生之恩,后必有报!”
周元豹依然淡定自若地微笑,摆手道:“大太保不必客气!”
李嗣源慢慢坐回椅子,只觉深深的寒意渗透肺腑,心下一片惨淡。
自己如此谦逊,从不邀功矜能,从不锋芒毕露,为晋国基业浴血沙场,在先王薨逝之后,第一个向李存勖跪拜,扶他坐稳了王位,又全力相助他平定李克宁之乱,可是,他竟然猜忌我!竟然悄悄派人来看我有无人君之相!
看来,那句“嗣源这是要谋反吗”,虽然是醉后失控说的话,却是酒后吐真言!他必是心中已有疑忌,才会下意识喊出那句话!
我到底做错了什么,竟然让他猜忌我了?
李嗣源强抑住心底惨淡与悲凉,长叹一声,道:“看来,我只能奉还帅印,称病在家了。不掌兵,便不招忌……”
周元豹摇头笑道:“天下大乱,晋王正欲平定四海,用人之时,岂会放大太保归隐?”
“这……”李嗣源浓眉一拧。
周元豹靠近李嗣源,压低声音道:“一味谦退也许并非上策。让自己强大到人主即使有猜忌之心,也不敢妄动你一根毫毛,或许才是当今乱世的生存之道。”
李嗣源神色一动,深深看着周元豹,深邃如夜的黑眸闪着寒星般的锋芒。
半晌,他站起身再次作揖:“多谢先生指点,嗣源日后必有厚报!”
周元豹不等他作下揖,便伸手扶住他,笑道:“大太保不必客气,在下昨日告诉张监军,与友人有约,今日要去应州,若被人看见我还在晋阳,多有不便,我不久留了,这就告辞!”
李嗣源按住周元豹的手,目光诚挚深厚:“先生请等等!此去应州路途遥远,交通不便,请允许我为先生准备一些盘缠,还望先生不要推辞。”
周元豹摇摇头,意味深长地笑了,靠近李嗣源,压低声音道:“大太保可知,昨日张监军询问你的面相之后,给了我多少封口金?”
李嗣源一震,定定望着周元豹。
周元豹微微一挑疏淡的眉毛:“五十两黄金,一对上品羊脂白玉卧虎。大太保准备给我的盘缠,可大过这个数?”
“这……”李嗣源一脸尴尬,儿子刚给他糟蹋了十匹蜀锦,他这次灭燕立功所得赏赐分给亲军亲将、抚恤战死者家属,还不知道够不够。
他肯定不可能拿出和张承业相同数目的金帛酬谢周元豹。
周元豹朗然而笑,正要用手抚须,抬起的手却抚了个空——颔下的长须乔装僧人时被剪去了。
李嗣源看见他的动作,亦是会心一笑,道:“看来先生不会缺盘缠了,只是,张监军以如此重金收买先生,先生为何还是来告诉在下了?”网站公告:亲爱的读者朋友们!如果您觉得本站还好,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,请下载爱读免费小app。下载地址:https://cdn.y13398281206.com/apk/aidufree.apk
周元豹凝视着李嗣源,目中闪动着幽幽的光芒,唇际隐现神秘笑容:“因为……日后大太保能给我的,将比这个数目多千万倍!”
李嗣源闻言瞳孔猛地一缩。
周元豹却已经重新穿上高跟木屐,将那张薄膜戴在头上,又从袖中取出一面小铜镜和一盒油粉,迅速抹在脸上,不一刻便又变成了先前那个高瘦白皙的僧人。
周元豹乔装易容完毕,与李嗣源道别,正要走出偏厅,忽然顿住脚步,向李嗣源道:“方才堂上那位遭鞭打的夫人……”
嗣源神色一凛:“那是我的爱妾夏氏。孽子无状,我原本是责打孽子,不意牵连到她,怎么?先生看她面相如何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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